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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厂打工日记Day2

作者:毛继革  更新时间:2025-11-08 22:48:15  来源:新时代横眉者  责任编辑:复兴网

  2025年10月6日 周一 (夜班第二天)

  晚上6点,闹钟像一根针刺进大脑。早上7点半就躺下了睡觉了,但身体还残留着夜班的惯性,醒来时有点犯恶心并伴随着浑身酸痛,仿佛昨夜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和睡眠搏斗(睡到下午1点就醒了又睡不着,3点多才终于又睡两小时)。

  7点整到达厂区大门口,7点25得在车间的岗位上。我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座位——给苹果手机17pro的摄像头预折排线。眼前是无限延伸的流水线,耳边是传送带永不停歇的嗡嗡声,还有气枪规律的“咔哒”声,时不时还有运输机器人播放的萨克斯音乐“回家”,更有机器尖锐刺耳的蜂鸣报警声。我的世界被缩小到眼前那几毫米的排线,重复、精准、麻木。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动感,仿佛被冻结在一个永恒的动作里。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异化劳动”吧,我亲手翻折的摄像头排线流向下一工序的工人手上,他们负责打一颗固定的螺丝。最终组装成的昂贵手机,这与我们毫无关系。我们的劳动,成了一种与我们自身对立的力量。10点45到饭点了,进出车间上洗手间吃饭休息一共50分钟这些都是要排队,也是给我们计算的明明白白的!

  深夜11点食堂,我和线上的师傅、小哥坐一桌。师傅来了三个月,是“老油条”了。我抱怨着夜班的辛苦,随口问:“师傅,你这干了这么久,工资得挺高了吧?”师傅扒拉着碗里的土豆,苦笑一声:“高?我每小时30元,你看我上个月加了50多个小时班,到手也就七八千出头。每月厂里打卡只有最低的标准工资2490(同工同酬的每天八小时每周休息两天计算),剩下的全是加班堆出来的,也是厂里打卡。超出的差价从中介那里拿,中介还要扣8%的劳务服务费,就是税费”提前离职的话,就必然会少拿半个月的差价;而且我们是没有社保五险一金,连基本的商业险也没给买,中介说了,正常都是不交,除非上面查的很严,会抽取一些人交,从工资里扣除。小哥是新人自己通过厂里直招的正式工,接口道:“我才26元一小时。听说办公室那些搞管理的才有五险一金,朝九晚五双休,底薪都八九千。咱们这拼死拼活,挣的都是血汗钱。”

  我沉默了。七千、两千、九千……这几个数字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师傅要养一家老小,小哥要攒钱结婚,我则是为了还清我自己都掉入消费陷阱的欠款。我们所有的生活规划、消费能力,甚至尊严,都被这个数字被牢牢地框住了。它决定了我们只能住最便宜的宿舍50一个月,水电30(一宿舍八人上下铺)我们一个月用死了也用不了这么多水电费,吃食堂里性价比最高的菜一顿10~15,在休息日最大的娱乐就是躺着玩手机。

  今天食堂里的对话简直就是是一堂活生生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课。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打工人最直接能感受到,靠出卖劳动力换得的微薄工资,直接决定了我们的 “上层建筑”。我们的生活方式、社会交往、文化娱乐乃至思想观念。使我们无法进行高消费,难以参与需要经济门槛的社交活动,更别提有充足的时间和金钱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我们的精神世界,被束缚在生产线和宿舍这个狭小的物理空间里。

  如今打工人的工作状态就是马克思“异化劳动”理论的完美例证。我们生产组织的手机是大家几个月工资都买不起的奢侈品,它不属于我们,我们与我们的劳动成果是分离和对立的。现在流水线的劳动不是发挥打工人聪明才智的创造性活动,而是令我感到痛苦和麻木的重复。我的身体和精神在劳动中被消耗,而非实现自我价值。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的“类本质”,但在这里,我的活动像机器一样被预先设定,我失去了作为人的自由性和创造性。我们打工人因为共同的困境(低薪、加班)而短暂地共鸣,但在资本的竞争逻辑下,我们本质上又是潜在的竞争者(为了加班时长、为了不被淘汰)。

  师傅的话点破了关键:我们的工资(最低薪资)远低于我们创造的价值。假设师傅8小时内生产的产品价值为500元,而他的日薪只有约150元。那么,那剩余的350元就是被资本无偿占有的 “剩余价值”。为了挣到能维持生活的7000元,他必须通过加班来生产更多的剩余价值。因此,加班在资本家看来,是榨取更多剩余价值的手段;在我们看来,却是维持生存的无奈选择。这就是剥削的秘密。

  次日七号7点10分下班铃声响起,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车间。回头望去,这座灯火通明的工厂,就像一台巨大的剩余价值榨取机。我们这些工人,既是它的血液,也是它的燃料。今天,我不仅折了无数次排线,也更清晰地看到了禁锢在自己和工友们身上的、那套无形的经济枷锁。打破这枷锁,或许需要更广泛的阶级意识和联合,但第一步,是像今天这样,看清它是什么!

  后面就是思考为什么?最后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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