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良：没有《中国民工》和《下岗女工》，就不会有中国的崛起

　　几十年来每次听到杜丘之歌，都会有一种新的感受，这就是卓越艺术的伟大力量。第1次看日本电影《追捕》就被彻底震撼了，感觉到日本这个民族已经新生了，新生的标志是它对现代法治社会的深刻揭露和批判，电影中所有的罪恶全都是合法的，相反所有的正义行为都是违法犯罪行为，特别是最后警察矢村和检察官杜丘采用私刑枪杀著名企业家的犯罪行为，就是把正义和犯罪之间直接划了等号，并且不是少数人的个别行为，而是涵盖整个社会的普遍行为。电影最伟大的力量就在于它揭示了法治本来是野兽之间和强盗之间为了避免在互相杀戮中同归于尽不得不划定边界的一种无奈选择，结果却被知识分子特别是中国知识分子歌颂为是一种最文明最高尚的社会，从而把法治社会变成了强者欺凌弱者的罪恶乐园。
 
      这就是日本这个国家觉醒和新生的标志——《追捕》揭露现代资本主义法治社会的虚伪和黑暗，《望乡》揭露了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血腥和残暴，堪称是一部电影版的《资本论》，就像印度电影《流浪者》是一部电影版的《共产党宣言》一样。记得有一次在谈论这个问题时有个人插话说“日本对南京大屠杀没有反省，该杀该死”，我当时就质问他：“你对大屠杀有过反省吗？”，此人还算是有良知，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可以说，日本电影《追捕》和《望乡》对日本资本主义社会的反省和批判，绝不亚于我们对包括日本在内的资本主义罪恶的批判，大家去找找当今中国有没有超过《追捕》和《望乡》的批判作品，就会知道。高仓健和中野良子的《追捕》，就像周润发和赵雅芝的《上海滩》一样，之所以能够活跃于中国网络半个多世纪而经久不衰，绝不仅仅是这几个演员演得好，而是作品在他们身上注入了一种深厚的人文力量，这种内在的人文力量是那些男女明星演不出来的，是无论多么好的演技和形象都无法弥补的，因为这是一种如同物种差别般的内在差别。虽然杜丘是逃犯，许文强是黑社会老大，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之间，都透露着一种男人所震撼的天地正气和女人所向往的英雄本色，所以才会让两位优秀女子一见钟情，生死两望。
 
      可见，各个时代的大众文艺，不仅仅是一个民族的良知，还是一个民族的气质。杜丘和真由美，许文强和冯程程就是这种民族气质的形象代表，就像匪里匪气、永远歪戴军帽、张口闭口都是“妈了个巴子”的李云龙是当今时代中国男人的形象代表一样。此前我们只是从费雯丽和泰勒身上看到了西方人的那种文明气质，现在我们从高仓健和中野良子、周润发和赵雅芝身上，同样看到了东方人更加厚重深切的文明气质。只是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人类影视发展史上两部最伟大的苦难作品《中国民工》和《下岗女工》问世时，我们还能不能找到像《追捕》、《上海滩》和《魂断蓝桥》中这么优秀的演员，能够将人类历史上那个最深重最悲壮的苦难震撼人心地表现出来，求得历史和人民的原谅，让中华民族在道义上抬起头来。否则，我们将无法向数千万下岗工人交代，无法向2.9亿农民工交代，更是没有资格引领世界政治文明的发展方向。
 
      一个在摧毁公平正义的基础上经济发展起来的国家，必须要有一个向苦难人民进行忏悔的反省过程，才有可能踏上国家崛起的历史跳板。如果没有司汤达、雨果、巴尔扎克和卢梭，就没有法国的欧洲文化中心和世界革命先锋的地位；如果没有莎士比亚、狄更斯和勃朗特姐妹，就没有英国日不落帝国的文明力量；如果没有普希金、果戈理、契诃夫、车尔尼雪夫斯基和托尔斯泰，就没有19世纪俄罗斯工业文明和政治文明的巨大飞跃和20世纪世界革命中心的强国地位；如果没有史泰龙、施瓦辛格等硬汉形象把“打砸抢”的革命造反精神传遍世界各地，就没有如今美国引领世界先进政治文明的占领华尔街运动、校园风暴和目前如火如荼的洛杉矶革命；同样，如果没有《追捕》和《望乡》，就没有今天日本大和民族的新生。谈到这里我们看到了中日两国一个共同的奇怪现象，就是这两个国家的人文力量并没有像西方国家那样，主要是体现在那些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身上，而是体现在这些经久不衰的普通作品上，那些获取世界大奖的著名作家，不仅没有成为两个东方民族觉醒的标志，反倒成为西方对这两个东方民族文化奴役的工具。
 
      当今中国同样进入了没有心灵反省就没有辉煌崛起的时期。本来把资产阶级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大众民主革命这三大革命熔于一炉的迄今为止最伟大的中国革命，应该把中国变成政治文明最先进的国家，可是结果却是革命成果被颠覆最彻底的国家，这就是中国没有经过19世纪法国和俄罗斯那样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心灵洗礼的结果。当80年代初三大革命的胜利成果被拿走时，老百姓就像被押去刑场的阿Q那样不知道是去向何方，也像阿Q在死刑判决书上兴奋画圈一样放声歌唱《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可是20年后等来的却是数千万工人下岗，免费住房、免费医疗和免费教育全被废除，三大革命的成果全部化为乌有。可见，中国急需补上《中国民工》和《下岗女工》这心灵反省的一课。
 

　　2025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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